“我们……走吧。”我干涩地说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去学校的路,从未如此漫长而沉默。
她不再像以前那样,一出楼道就下意识地寻找并勾住我的小指。而是默默地跟在我身侧半步之后,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。
我想起夏知予,那个总是像小太阳一样驱散阴霾的女孩,今天因为篮球社的晨训要提前到校,此刻大概已经在球场上挥洒汗水了。她的缺席,让这条原本三人同行、偶尔充满欢声笑语的路,变得格外空旷和冰冷。
我手中的牛奶,最终和我渐渐冰凉的心一样,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。
第一节课是数学。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函数图像的变化,那些曾经能让我迅速沉静下来的曲线和公式,此刻却像纠缠在一起的乱麻,怎么也无法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来。
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,试图穿透理科楼的墙壁,望向对面那座安静的文科楼。砚砚现在在做什么?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趴着吗?夏知予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回响:“一上午都趴着,谁叫都不理……”
我能想象出那个画面:她独自蜷缩在课桌后,用沉默和隔绝筑起一座堡垒,将所有的伤害和不安都锁在里面,也包括我带来的那一份。
这种想象让我的胃部一阵紧缩。
课间,我正对着窗外发呆,一个身影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下。
是苏灵汐。
她并没有看我,而是将一本摊开的物理竞赛题集推到我面前,指尖点在其中一道关于电磁感应的题目上。
“这道题的第二种解法,边界条件似乎有些争议,”她的声音平静无波,就像在谈论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,“你怎么看?”
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题目上。这是我们之间熟悉的交流模式,用理性的探讨来填补可能存在的尴尬或沉默。我仔细看着题目,试图跟上她的思路。然而,今天我的大脑像是生锈的齿轮,运转得异常缓慢。
“我……”
我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的思维一片混乱,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分析。挫败感涌上心头。
苏灵汐侧过头,看了我一眼。那双清冷的眼睛似乎洞悉了一切,但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点破我的不在状态,或者追问缘由。
她只是极轻地合上了题集,淡淡地说:“可能题目本身表述不够严谨。下次找些更经典的例题讨论。”
她的话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体谅,为我此刻的失常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。这种体贴反而让我更加无地自容。
她一定什么都明白,明白我的心神不宁源于何处,明白我此刻的挣扎和愧疚。
但她选择沉默,选择用这种方式维护我脆弱的自尊,或者说,她不屑于介入这种在她看来或许有些“低效”的情感纠葛。这种清晰的边界感,让我感激,又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。
午休的食堂依旧喧闹,但我们这一桌的气压却低得惊人。
陈砚依旧只打了少量的素菜,默默地吃着。我看着她餐盘里寡淡的食物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想到早上那个失败的拥抱和那盒没送出去的牛奶,一种补偿的心理再次驱使着我。我鼓起勇气,夹了一块自己餐盘里的红烧排骨,想要放到她的碗里。
就在我的筷子即将触碰到她的碗沿时,她的左手手臂非常轻微地顿了一下,连带着她正在夹菜的左手也停滞了半秒。这个动作极其细微,短暂得几乎无法捕捉,但她整个人的线条似乎在那一刻绷紧了一瞬,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。她并没有抬头看我,也没有拒绝那块排骨,只是任由它落在自己的米饭上,然后继续小口地、机械地进食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然而,我却无法忽视那瞬间的凝滞。
是因为我的靠近让她不适吗?还是……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左臂上方,被校服外套遮掩的地方。
那里,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……吗?
“食不言,寝不语。”坐在对面的苏灵汐忽然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。她用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角,目光平静地扫过我和陈砚,最后落在我脸上,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,“过度关注,有时反而是种负担。”
我的脸颊瞬间有些发烫。她又一次精准地看穿了我的意图,并且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指出其中的不妥。我像是在舞台上拙劣表演的小丑,而她是台下唯一清醒的观众。我讪讪地收回目光,埋头吃着自己的饭,食不知味。
夏知予似乎察觉到气氛的诡异,努力想活跃一下。她笑着对陈砚说:“砚砚,明天就放假啦!七天呢,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?我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,或者去公园逛逛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