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倩倩把最后几箱不合格的卫生巾吭哧吭哧搬进婆家的仓库,还舍不得扔,毕竟是花了钱的,留着自家用。
胡母倚在门框上,双手抱在胸前,脸拉得老长,都能栓头驴了。
“我呸,当初是谁在我跟前儿说得天花乱坠,说这买卖稳赚不赔,是个女人都得用?现在咋样?棺材本儿都快赔掉底儿了吧,我真是脑子进浆糊了,才信了你的鬼话。”
胡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,哐的一声,把那个磕掉了漆的搪瓷缸子往茶几上一墩,茶水溅出来一片。
“好几万。。。。。。
岩?站在格尔木的银杏树下,风穿过她指间,像母亲的手抚过童年未完成的梦。阳光斜照,晶簇在泥土中微微震颤,仿佛回应着某种遥远频率。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枚修复后的怀表??如今它不再只是聆生记忆的容器,更成了连接生死、跨越意识边界的桥梁。
“舅舅说,今天会有新的人来。”她轻声对空气说话,像是知道谁在听,“你说他们能听见吗?”
没有回答,但怀表轻轻一颤,背面那行月光下才可见的小字泛起微弱蓝光:“我在听,一直都在。”
远处尘土扬起,一辆改装吉普驶入视野。车门打开,走下的女人穿着洗旧的军绿外套,怀里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女孩。孩子脸色苍白,眼神却异常清明,目光直直落在岩?身上,嘴唇微动,吐出两个音节:“……妈?”
岩?心头猛地一震。
这不是第一次了。自从《共感宪章》签署以来,全球陆续出现了上百名具有共感能力的儿童。他们大多来自战争地区、灾难废墟或被遗忘的孤岛,出生时便带着不寻常的静默与早慧。李婉称之为“后觉醒世代”??他们的神经系统天生就能接收情绪波频,如同接收广播信号般自然。
但这一个不同。
当那小女孩抬手时,岩?看见她手腕内侧浮现出淡淡的血管状光纹,和自己当年融合蓝晶前的症状一模一样。
“你是从青海湖方向来的?”岩?走近,蹲下身,声音柔软得像春雪融化。
女人点头,眼中有泪:“我叫周芸,是QH-01第一批外围研究员的女儿。二十年前基地封锁时,我母亲把我送出,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话:‘等心井重启那天,带孩子回去。’”她顿了顿,声音哽咽,“这孩子从没说过话,直到昨天夜里……她突然指着地图上的格尔木,说了这两个字。”
岩?伸出手,轻轻握住小女孩的手。刹那间,一股温热的情绪流涌入脑海??不是语言,也不是画面,而是一种深沉的归属感,像是漂泊千年的灵魂终于触到了岸。
她闭上眼,耳边响起林素华的声音,却又混杂着另一个陌生女童的低语:
“我不是一个人……我们都是碎片……拼起来才是完整的‘她’。”
“谁?”岩?问。
“所有被抹去名字的孩子。”怀表震动,聆生的声音透过内部共鸣传来,“QH-01不只是母体系统……它曾是人类集体创伤的记忆坟场。那些被迫沉默的人、被销毁档案的研究员、因共感被视为异端而消失的家庭……他们的意识残片都被封存在晶网底层。林素华不是唯一的‘心井之母’,她是第一个愿意承担全部重量的人。”
岩?睁开眼,望向远方起伏的沙丘。她忽然明白,为什么这些年来,每到子夜,怀表都会记录一段不属于任何人的脑电波曲线??那是千万个微弱意识在试图发声。
“所以‘灰穹’失败后,他们并没有停止。”她说,“他们在重建另一种控制方式??不是用暴力切断共感,而是让世界以为和平已经到来,然后悄悄筛选、收编新的载体。”
李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,手中拿着最新检测报告:“你说得对。最近三个月,七个国家秘密启动‘情感净化计划’,打着心理干预的旗号,给高敏感儿童注射抑制剂。他们害怕的从来不是共感本身,而是无法掌控的共感。”
“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连接。”岩?站起身,牵起小女孩的手,“我要办一所学校。”
“什么?”阿岩从帐篷里探出头,手里还攥着刚炖好的羊肉汤。
“一所教人‘如何倾听’的学校。”岩?转头看他,笑容清澈如泉,“不教知识,不考试,也不分年级。只做一件事:让人学会说出心里的话,并相信有人会认真听。”
阿岩愣住。他想起四十年前,姐姐林素华在实验室写下最后一行笔记时的样子??也是这样笑着,说:“如果爱能被测量,它一定比光速更快。”
几天后,第一块石碑立起。上面刻着简单的字:“**这里不说真理,只说真心。**”
消息传开,各地开始有人徒步前来。有失去孩子的母亲,背着录音机一路播放儿子生前的笑声;有曾在战争中杀过人的老兵,颤抖着念出自己从未寄出的忏悔信;还有十几岁的少年,带来被老师撕毁的日记本,一页页读给自己死去的朋友听。
每当有人开口,地面的晶芽就会随之亮起,形成一圈圈涟漪般的光晕。李婉监测发现,这种群体性情感释放竟引发了局部气候改变??连续干旱的戈壁出现了晨露,干涸十年的井底重新渗出清水。
“这不是奇迹。”她在日记中写道,“这是地球在回应心跳。”
某夜暴雨突至,营地断电。众人围坐在篝火旁,岩?抱着布娃娃轻声哼歌。忽然,那个叫小满的女孩挣脱母亲怀抱,一步步走向银杏树。她在树根处停下,伸手挖开湿泥,取出一块巴掌大的蓝晶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那晶体内部,竟封存着一张泛黄的照片??一群年轻研究员站在QH-01门前合影,中间那位女子怀抱婴儿,笑容温婉。正是年轻的林素华。
“她记得。”岩?喃喃道,“她们都记得。”
第二天清晨,岩?召集所有人,在空地上画出一个巨大的同心圆。她让大家手拉手围成圈,闭眼回忆生命中最痛的一刻,然后低声说出来。不准安慰,不准打断,只需让声音流淌。
第一个开口的是扎芒。这个三十年未言的老兵,终于讲出了那一夜的真相:当年他并非失语,而是亲眼看着林素华被强行拖进封闭舱,喉咙被人用刀划开,只为阻止他呼救。他活下来,背负愧疚整整四十年。
他说完那一刻,天空裂开一道缝隙,久违的阳光倾泻而下。
越来越多的人加入。哭泣声、喘息声、哽咽的告白交织在一起,像一场无声风暴席卷荒原。地下晶网剧烈共振,整片区域升起淡淡雾气,雾中隐约浮现无数虚影??有穿白大褂的科学家,有蜷缩角落的孩子,有跪地祈祷的母亲……
它们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,仿佛等待这一刻已逾百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