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事情不是一代人就可以完成的,有些知识也需要一系列的传承。
尤其是考虑到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其他人还不知道,所以马寻也是有着那么些担心。
他要是不在了,那些传承、学说等等,说不定就要断了。。。
春风拂过国子监的槐树梢头,嫩芽初绽,晨光洒在明伦堂前的青砖地上,映出斑驳光影。李贞与刘?并肩走出课堂,手中各执一卷《河防辑要》,衣袖上沾着昨夜勘测永定河时未干的泥点。这几日他们带着几名同窗沿河走访村老、查阅地方志书,又请教工部退职小吏,终于绘成那份水利改良图。今日正是呈递奏疏之期。
“你说太子会看吗?”刘?低声问,语气里藏着一丝不确定。
“他会。”李贞脚步坚定,“他昨日亲口说,实务课不是摆样子。”
两人穿过仪门,直奔午门外候旨。不多时,内侍传召,引他们入文华殿侧阁。朱标正批阅公文,见二人进来,放下朱笔,目光落在那幅展开的图纸上。
“这就是你们这些天跑出来的成果?”他轻声问。
“是。”李贞上前一步,双手奉上奏疏,“臣等查得永定河自卢沟桥以下河道淤塞严重,每逢夏汛必致泛滥,淹没良田百余顷。若依此图分段筑堤、开凿支渠,并设巡河夫役专管维护,三年之内可望根治。”
朱标细细翻阅,眉头时而紧锁,时而舒展。半晌,他抬头看向刘?:“你祖父当年主持修建凤阳都水监,最重实地勘察。你此举,颇有家风。”
刘?低头拱手:“不敢当殿下赞誉,只愿尽书生之力,不负所学。”
朱标微微一笑:“好一个‘不负所学’。你们可知户部去年驳回三道治河奏章,理由皆为‘经费浩繁,缓议’?如今你们这份条陈,不仅列明工料预算,还提出以工代赈之策??让流民参与修筑,每日发粮两升,既安民生,又成工程。此法甚妙。”
他说罢站起身,在殿中踱了几步,忽而转身:“我即刻转呈陛下,并附言推荐尔等随工部员外郎赴涿州试办一段河工。若成效显著,将来或可委以实职。”
李贞心头一震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。伴读本非官职,能参与政务已是破例,如今竟有望直接涉足朝务!他偷眼看刘?,见对方眼中亦有惊动,但很快压下情绪,恭敬谢恩。
“不过……”朱标话锋一转,“此事须慎之又慎。你们年纪尚轻,一旦失败,不仅前功尽弃,更会成为政敌攻讦之柄。尤其刘?,你兄长近日与几位江南举人私下集会讲学,虽未逾矩,却已惹人注目。锦衣卫报来,有人称你们要在国子监外设‘东林讲舍’,聚众议政。”
刘?脸色微变:“绝无此事!不过是几人闲谈经义,何来讲舍之说?”
“我知道。”朱标语气缓和,“但流言一起,便如野火难控。你要明白,你姓刘,又是伯温之后,一举一动皆被放大。有些人巴不得你们犯错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二人:“所以这次河工,不只是考验你们才学,更是试炼心性。成,则立身之基;败,则万劫不复。”
二人齐声道:“谨遵教诲。”
退出文华殿后,李贞久久无言。春风拂面,却觉背脊发凉。他知道,这不仅仅是一次治河尝试,而是他们在这权力棋局中的第一场真正较量。
当晚,国子监斋舍内烛火通明。李贞伏案整理资料,欧航琦推门而入,一身劲装未脱,腰间佩刀犹带寒气。
“听说你们要去涿州?”他坐下便问。
“你怎么知道这么快?”李贞惊讶。
“宫里刚传出来的消息。”欧航琦冷笑,“蓝氏听了直拍手叫好,说‘咱家孩子总算没给祖宗丢脸’。可马寻那边却沉默不语,倒是徐妙云悄悄派人叮嘱她儿子徐景昌,让他盯紧你们动静。”
李贞皱眉:“徐家也掺和进来?”
“怎么不掺?”欧航琦冷哼,“你以为这只是个治河差事?错了。这是太子向百官展示新人的开端。谁能在实务课做出成绩,谁就可能跳过科举,直入中枢。文官们恨得牙痒痒,却又没法反对??毕竟打着‘体察民情、实干兴邦’的旗号。”
他凑近低语:“我已经查到,工部派去的那位员外郎,名叫周敬儒,是李善长旧党。此人素来刁难浙东士人,对你这位刘家小郎恐怕不会手下留情。”
李贞猛地抬头:“你是说他会故意使绊?”
“十有八九。”欧航琦点头,“而且我怀疑,连这次派遣本身,都是某些人想借机羞辱你们??若工程不成,便是少年狂妄、纸上谈兵;若勉强完工,也归功于老臣调度有方,与你们无关。”
李贞握紧拳头,指节发白。
次日清晨,他早早唤来刘?,将欧航琦所言如实相告。刘?听罢冷笑:“果然如此。但他们忘了,我刘家子弟,从不怕险滩激流。”
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李贞问。
“兵来将挡。”刘?眼神锐利,“我们带自己的人去。我已经联络了戴元礼门下的六名算学优等生,还有两名曾在应天府协助丈量田亩的监生。这些人精通数术、熟悉地册,只要数据扎实,就不怕他篡改结果。”
李贞沉吟片刻,忽然道:“我还有一计。”
他取出一张纸,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几行字:“这是我父亲去年巡视江南时记录的几处水利工程案例,其中苏州府用‘竹笼填石法’加固河岸,成本低廉且耐久。我们可以改用此法替代原计划中的夯土堤坝,节省工费至少三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