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你不是救世,是代天行权。”林昭摇头,“你忘了师父临终前说的话??‘人心如野马,可驯不可缚’。你用幻梦拴住他们,和当年那些高坐云端、视众生为蝼蚁的‘真仙’有何区别?”
话音未落,那红焰骤然暴涨,化作巨掌朝林昭拍来!
林昭不闪不避,只将泥铃高举过头,轻摇一记。
叮??
铃声清越,竟穿透烈焰,直入人心。
刹那间,天地寂静。
那一掌停在半空,缓缓消散。
不是因为力量不济,而是??
坛下一名少女忽然抬头,喃喃道:“我想起来了……去年冬天,我饿得快死,有个老头给了我半块馍,自己啃树皮。他说,‘丫头,你还年轻,得活下去’。”她泪流满面,“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……可我记得他的手,冻得裂了口子,还冒着血……”
又一人站起:“我在战场上砍杀敌军,满手血腥。可有个小兵倒在我脚下,明明能杀我,却把最后一口水递给我。他说,‘我不想变成畜生’……我一直记得。”
一句句低语汇成洪流。
有人想起幼时病重,邻里凑钱请医;有人忆起逃荒途中,陌生人让出帐篷;还有人哽咽着说出:“林先生曾对我说,‘你虽犯过错,但仍有选择变好的权利’……我信了,所以我回来了。”
这些记忆如星火燎原,点燃了每一个人心中最柔软的角落。
忘忧灯剧烈震颤,终于“砰”地炸裂!
蓝焰熄灭,大地龟裂,整座祭坛崩塌成尘。
那道陆沉舟的虚影也在风中淡去,最后望了林昭一眼,嘴唇微动,似说了什么,无人听清。
唯有林昭听见了。
他在心底默念那句话:
“也许……你是对的。”
七日后,黑水崖设临时学堂。
林昭亲自授课,题目仍是《我记得》。
孩子们围坐在废墟之上,用炭条在石板上写下自己记得的事。有个孩子写:“我爹死前,邻居每天送饭给我娘。”另一个写:“我去偷东西,被抓住,可林爷爷没打我,说我可以重新开始。”
林昭逐一看过,点头微笑。
傍晚时分,苏璃送来热汤,忽见远处山道上走来一群人。他们衣衫褴褛,却步伐坚定,人人腕间挂着一只铜铃或铁片,叮当作响。
领头的是个独臂老兵,见到林昭,单膝跪地:“北荒十三哨所,残部集结完毕,奉令归建。”
身后众人齐声应和:“守誓未亡!”
林昭扶起他,眼中泛光:“我没有下令。”
“不需要命令。”老兵抬头,目光如炬,“我们记得你说过的话??善不在天上,在脚下。所以我们来了。”
当晚,篝火燃起,众人围坐。
柏青取出一本破旧册子,翻开第一页,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地守誓人名录:有的名字打了红圈,表示已逝;有的标注“失联”;更多则是空白,等待填补。
“老师,我们要重建九碑谷吗?”
林昭望着跳跃的火焰,良久方道:“不。九碑谷已成过去。我们要建的,是一个没有碑的地方。”
“那叫什么?”
“就叫‘听见村’吧。”他轻抚泥铃,“不再立碑铭功,不再传道布法。只做一件事??让人与人之间,能真正听见彼此的声音。”
十年后。
东海之滨,新建渔港旁立有一亭,名曰“回音”。每日清晨,总有渔民在此挂上写有恩情的纸条,并摇响铜铃。据说,若有风从内陆吹来,能隐约听见远方桃村的铃声相应。
西域商道上,“守誓亭”连绵百里,旅人可在其中歇脚、饮水、疗伤。每亭皆置铃一架,旁书一行字:**你若曾被人救,请留下一段故事,再帮下一个过客。**