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说,他收了你们一家三口后,让你们夫妻俩到处走动,是故意挑衅金贵,等着他上门来闹?”
冯苑点头:“其实,天策府也是东家派人去通知的。我了解金贵,他气上头就喜欢打砸物品。我们本意是等他动手的时候,天策府正好赶到,抓他了个现行。能砸的东西都给他准备好了,没想到……”
“没想到跳出个一腔热血,行侠仗义的姑娘。”三拾顿了顿,“虽然打乱了你们的计划,但她并没有错,你这两巴掌挨得真不冤。”
冯苑及时给自家雇主递台阶:“东家其实也是为了阻止锦菱姑娘继续打金贵,只要没被天策府抓到现行,那就还可以再周旋周旋。”三拾乐了,手一挥说:“得了,你不用替他辩解。锦菱一出现他就明白是自己的计划不周全,气急败坏骂人家小姑娘,自负自傲惯了,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了?”
三拾说得毫不留情,直戳叶遥看内心,叶遥看喉结滑动,低眉看向手中的药罐。冯苑还想再说点什么,叶遥看一扬手,她只好闭嘴往边靠。众人沉默,场面一时安静了。
叶遥看放下药罐:“我会跟她道歉的。”三拾打了个哈欠:“什么时候?”叶遥看闭眼:“等她从牢里出来。”三拾伸了个懒腰:“行啊,那你记得去跟刘婶说一声。”叶遥看睁眼:“为什么?”“她现在在刘婶家住。”“……你去说。”“可以,我会顺便告诉刘婶,你是怎么骂锦菱的。”
叶遥看抿紧唇,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,欲言又止,最终扶额叹气:“走吧,去天策府接人。”
冯苑挑眉,东家刚还说让人在牢里长长记性来着,这就改主意了?等叶遥看和三拾走出屋门,她暗戳戳自家丈夫,问起刘婶。阿成伏在妻子耳边正准备细语,叶遥看回头喊人,冯苑瘪了瘪嘴,只能暂时收起好奇心。
锦菱非常配合,把自己参与其中的两段事交代得一清二楚,再加上叶遥看几人选择性补充了一些口供,李非阳一琢磨,把人从牢里领出来了。
单看叶遥看那张脸,锦菱的气就不打一处来,气鼓鼓转开脸。李非阳开始走流程:“锦菱姑娘,不管金贵的所作所为如何,你毕竟是当众出手打了人被举发,按律法得受笞刑。方才叶掌柜交了赎铜,故免了你的笞刑,你可以离开了。”
锦菱双手抱肘哼哼道:“谁要领他的情,我宁愿受刑。”叶遥看眉毛抽抽:“那你就回牢里等着受刑吧,我还不想浪费这笔钱。”锦菱大哼一声,掉头就往牢房走。三拾连忙上前拦住:“诶诶诶,刘婶还在家里等你回去呢。”锦菱鼓了鼓腮帮子,不情不愿又走回李非阳旁边。不小心又跟叶遥看对视上了,两人都不爽地别过头。
冯苑内心更好奇了,这刘婶到底何方神圣,怎么名头这么好用?不过她当务之急是转移话题:“小军娘,金贵这般陷害叶掌柜,会受到什么刑罚?”
李非阳摇头:“按你们的说法,他两次陷害,但都未对叶掌柜造成损失,你们也没有实证来证明是他先指使下人挑事在先,我们不能根据你们几句话就给他定罪。”冯苑问:“我不能作为人证吗?”“这件事我们不能下结论,就是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——你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向着哪边。”
李非阳的意思是,冯苑到底是金家的人还是叶家的人?第一场戏是为了金家陷害叶家在先,还是叶家早收买了她反串在先?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,除了当事人,没有人知道,没有人说得清。这事居然就这样陷入了无解。
所以才要故意招惹金贵,诱他出手,给他递一个罪名。想到这,叶遥看气就不打一处来,冷冷地看向锦菱。锦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,回了一个白眼,气得叶遥看牙痒痒。但又不能当着李非阳的面骂是锦菱破坏了他的计谋,不然就真坐实是他要陷害金贵了。
锦菱问:“那金家的胭脂不是有问题吗?”冯苑摇头:“金贵是换了配方,但其实新配方并无毒无害。只是其中的某种材料,部分人刚开始使用时容易起红点,适应一段时间后就没问题了,不是故意下毒。”
“那……他这样寻事生非,最后却安然无恙,一点损失都没有吗?”锦菱愤愤问道。三拾说:“也不是,起码名声是彻底毁了,往后金家铺子很难再起。”锦菱灵光一闪,伸出食指:“噢!幸好本姑娘打了他一顿,不亏!”
姑奶奶你可闭嘴吧……你瞅瞅叶遥看,他气得要憋出内伤了……
三拾假咳两声,跟李非阳告辞,带着人走了。
出了天策府的门,锦菱立马板起脸:“赎铜我会尽快凑齐还你,本姑娘不会白欠他人人情。”叶遥看冷笑:“那可真是太好了,在下也不想跟愚笨之人有过多的牵扯。”说完抬脚就走。锦菱也不受着这口气,转身就走。两人大步流星,恨不得离对方十万八千里。
“跟着本姑娘干什么?不是不跟我多牵扯吗?”锦菱扭头愤愤瞪着叶遥看。叶遥看嘴角抽抽,步伐迈得更大:“这话该我说,刘婶家可不在街头。”锦菱的胜负欲被激活,追赶上叶遥看:“本姑娘想去哪就去哪,你管不着。”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开始了竞走比赛,把另外三人落在原地。叶遥看直接小跑起来:“谁要管你,自作多情。”
眼看着叶遥看又要超过自己了,锦菱直接抠了个蝶弄足,一溜烟赶超,把叶遥看远远甩在身后,站在前方回头抛个了蔑视的眼神。叶遥看忽得反应过来,怎么自己跟着幼稚了?
被两人无视的三拾众人可算赶上来了。眼瞅叶遥看气喘吁吁的模样,三拾顿时又想犯贱了:“呦,这不是西湖叶家叶遥看?听闻藏剑弟子个个身手了得,你怎么输给一个小姑娘了?”
叶遥看深吸一口气,平缓气息,也压了怒火。想想自己跟一个刚出山门的小姑娘较真,实在有失风度,懒得跟她计较了。但三拾这种老油条,不能放过。“呦,这不是昔日长歌门优秀弟子三拾?怎么现在只能在街上当个碌碌无为的小画师了?”
三拾被噎,脸上嬉笑秒碎。叶遥看勾起一个浅笑:“咱俩半斤八两,谁也别笑谁。”三拾抿了抿嘴,捶了一拳叶遥看胳膊,他决定不告诉锦菱“诱龟计划”的真相了。
诶,说起这个……三拾再次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:“叶掌柜,你还没跟锦菱道歉。”轮到叶遥看抿嘴了。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往街头走去,冯苑夫妻俩跟在身后。
冯苑看了一眼天色,与丈夫对视一眼,阿成了然,点头。冯苑随即走到叶遥看跟前,微微俯身:“东家,时候不早了。”叶遥看也抬头看了一眼天,手一摆:“去吧,盘缠已经交代好了。”
阿成也走到叶遥看跟前,夫妇二人对着叶遥看深深一敬,嘴里说了几句感恩话,便挽着手离开了。
三拾挑眉:“咋?雇主嘴太损,不愿意干了?”叶遥看目光平淡:“疑人不用。冯苑很聪明,心思密,隐藏深,留着容易被背刺。”看出了三拾不解,他继续说:“今日那一出是提前说好的,我出钱出力送他们离城,他们帮我整一波金贵。”三拾扶下颚:“不怕后面金贵又来折腾吗?少了冯苑不是少了很多情报?”叶遥看双手抱肘沉默一番,转移了话题:“锦菱在刘婶家住是你指引的?”
三拾点头,还在疑惑怎么突然又提锦菱了,当事人就出现在视线里了。
“三拾,你怎么走得跟某个乌龟一样慢,我们还要去找菜叔的。”锦菱紧盯着三拾的脸,一点眼角的余光都不分给叶遥看。三拾乐了,看热闹不嫌事大,一把扯过叶遥看胳膊:“锦菱啊,叶掌柜有话要对你说。”
叶遥看双眼射出数道寒光,直直射穿三拾那张脸。三拾都不敢想他心里骂得有多脏,眨眼故作无辜,嘴里无声念了两个字:“道歉。”叶遥看默默叹了口气,心想君子自当敢做敢为,可不能在小姑娘面前漏了泄,有损我叶家名声。他清了清嗓子,斟酌着要怎么开口。
锦菱瞥了叶遥看一眼:“怎么?乌龟要诉说爬得慢的感想吗?那本姑娘得洗耳恭听,好好讨教了。”
好姑娘,你面对冯苑的时候嘴怎么没这么锋利?三拾乐呵。
叶遥看太阳穴突突,到了嘴边的话一拐弯,嗤笑道:“是啊,你是得好好向乌龟讨教怎样才能沉得住气。而不是冲动做蠢事把自己送进牢狱,弄巧成拙,惹人发笑。”
锦菱的怒火噌得又点燃了。
糟,都不是省油的灯。
虽然三拾想看乐子,但叶遥看现在没有护卫在旁,万一锦菱冲动上头,抓着人就往死里揍,他救不了啊!他俩都手无缚鸡之力,加起来都打不过锦菱半只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