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元英挑着橘瓣上的白丝,问:“你说什么?”
代兰亭仰起脸,像之前一样弯唇笑道:“我说,不知这橘子好不好吃。”
“酸酸的,也就那样吧。”楚元英评价。
呵。
就这副阴沉模样,保不齐想着怎么算计人呢,想瞒她是瞒不了一点,她也懒得去深究,转而问道:“回去吗?”
代兰亭又扒拉了两口面,含糊不清道:“晚些,待会儿随我先去个地方。”
“不去。”楚元英想都没想便回绝了,接着神色变得认真,正色道:“我发现你这人阴得很。”
“先是把我引来洛城,现在又扯出什么顾家、宁西侯府这档子乱七八糟的事,你心里是打定主意要把我拉下水吧?”
代兰亭本可以只说些八卦,偏偏先点罗玉箫与罗玉烟的关系,再抛一个宁西侯府的背景,怎么看怎么像在给她下套。
都说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,代兰亭心肠歹毒比之罗玉烟苛待沈怡那是更胜一筹。
代兰亭觉得莫名其妙:“下什么水?那不是你自己问的吗?看着人长得挺端正,怎么心思如此阴暗,净把人往坏处想?”
楚元英狐疑的目光在代兰亭身上走了两圈,有些不确定地开口:“你真没算计我?”
“我算计你?”代兰亭身子往后一仰,懒洋洋的瘫在椅子上,一只手随意垂下,宽大的袖摆晃晃悠悠,另一只手拿了一块桃酥,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,声音散漫,轻笑出声道:“你一没钱二没势的,有什么值得我动脑子盘算的?”
楚元英噎了一下,道:“那你说跟你去个地方?”
代兰亭目光直直望向后院,却被一扇木门阻挡,眸色沉了沉,怅然道:“我娘的牌位还在宝莲寺,可我进不去,我想让你替我去给她烧三炷香,顺便告诉她,我活得很好。”
楚元英看他立马进入情绪低沉的模样简直气得牙痒痒。
又开始打感情牌了!
“代兰亭!”楚元英气不打一处来,踢了踢他的凳子腿,恶狠狠道:“你嘴里有几句实话?昨天说不爱吃甜的,今天我看你这些甜得发腻的糕点可一口没少吃。”
真是一套更比一套强,一计不成又来一计,心眼子不是一般的密。
“千年老狐狸都没你心眼子多,绕来绕去小心连人带船一齐栽水里!”
代兰亭嚼嚼嚼,整个就是把“死猪不怕开水烫”贯穿到极致,硬一脸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样子。
楚元英气得恨不得一拳给他锤成猪头。
她强行镇定下来,缓缓道:“我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,你框我来洛城这事,我不与你计较,你于我而言算是半个恩人,时至今日我依旧在承你的情,但你休想利用我。”
“你若敢算计我……”她顿了顿,半阖双眼,平静道:“总之,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吃亏。”
一时间,沉默无声无息扩散开来,不似洪水决堤,更像冰雪消融。
代兰亭坐在原地未动,神色依旧,只是指尖缓慢而规律地碾着手中小半块桃酥,细碎的残渣随着他的动作松松散散落在地上。
过了许久,代兰亭抬眸望向她,轻声道:“我当初让你来洛城,是真心实意想化解顾玄奕与沈怡的纠葛,诚然如你所言,我心思不纯,但我付了酬金,你我算是平等交易。”
他顿了顿,脸上罕见露出一丝疲惫,说:“我亦从没想过利用你。宁西侯府掺的这一脚是后宅女子之事,我身为外男不便介入,你也知晓顾玄奕的精明只在生意场上。与你交易,不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。”
“倒是你,比我预想得厉害多了,帮我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麻烦,只是没想到,这么快就被你察觉出端倪。你若是能再帮我一下,便再好不过了。”
不过几句话的功夫,他脸色就换了三番,楚元英都被气笑了:“我一没钱二没势,就是一个乡下来的晦气红娘,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帮你?”
“我不许你这样说你自己。”代兰亭严肃道:“你本事大着呢。宁西侯府图谋顾家,欲以女子之为棋从内瓦解。顾玄奕与沈怡不和,顾府中馈只能落在罗氏二人手中,长此以往,宁西侯渗进顾家是早晚的事,届时,顾家便要更名为宁西了。”
说着,他又一脸崇拜地夸赞:“此番彻底架空罗家在顾府的位置,你可是功不可没。”
楚元英是又气又想笑,瞪着他,“你可真会往我脸上贴金。”
给她扣高帽,架高台,夸得她好像拯救了世界一样。
代兰亭笑了笑道:“只要顾玄奕跟沈怡琴瑟和鸣,早日诞下子嗣,宁西侯府便掀不起什么风浪。”
后宅安宁,家业便会兴旺,这道理楚元英还是懂的。
也难怪罗玉潇要送给沈怡一个藏了麝香的送子观音。
沈怡若生不出孩子,罗玉箫便有正大光明的理由重新执掌顾府,再不济,也能以此为由给顾玄奕安插几个小妾,再恶毒一点,给人下毒害命也不是太大的问题,届时,顾玄奕一死,沈怡膝下无子,整个顾府便都是罗家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