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灵芝曾经不常下厨,今日却认真准备了一桌,用较为中式的做法。端宝儿全程在她身边,像个小尾巴。
端宝儿还说了很多有关自己的事,比如念大学,比如去养老院做义工,比如去社区做志愿者,比如遇到很好心的阿姨,用很低的价格租出了很大的门面。说到最后,也没提起过高中的半点。
端灵芝几乎没怎么动筷,只很认真地听端宝儿说话。
入夜,二人婉拒了端灵芝的留宿邀请,决定夜里去最近镇上的旅馆歇息。
其实端灵芝提前准备了床品,但是因为房子里只有一间能用的浴室,端宝儿担心祁宁或端灵芝会在洗漱这件事上感到不便,才决议要走。
结果祁宁出门后,就把她往门里推了推。
祁宁:“你就留在这里吧,我一个人去旅馆就好了。”
而且他不在,端宝儿可能自在点。
端宝儿:“也好。”
端宝儿:“……你一个人没问题吗?”
祁宁:“我当然没问题。”
端宝儿:“不是那个意思。是我不在,你睡得着吗?”
端宝儿现在已经在心底给祁宁扣上了分离焦虑的帽子。而她对祁宁也越来越没有底线似的,除了手机相册、浏览器浏览记录、小黄等人的聊天记录,其他的一切东西是任由祁宁看的,手机密码对祁宁形同虚设。
而祁宁也十足地得寸进尺,他会很自然地把手机递给端宝儿,然后拿起端宝儿的手机玩,幸福养老群聊里那么无聊的信息他也看得津津有味。不过,即使这样随便他查手机,只要分开了,祁宁还是会忍不住问,在哪,在干嘛,然后撒娇似的抱怨自己工作很忙,等待明明不忙的端宝儿抽空回复他。
睡觉的时候更甚。端宝儿不在家时,祁宁会去她家住,睡她的床。而祁宁出差时,每夜都给端宝儿打电话,似乎听到端宝儿的呼吸声都很满足似的。端宝儿问过店里的其他人,大家谈恋爱也会打着电话睡觉吗?大家说不。但是下一次祁宁打来电话,听着电话那头好听的声线,和祁宁显然是紧贴着电话才能收录进的清晰呼吸声,端宝儿又觉得黏腻点也无所谓。
她想,自己的底线大概早就被祁宁摧毁殆尽了。
祁宁坐在驾驶座,偏头从车窗探出半边脑袋看她。
“是睡不着。”他紧紧望着她,“你要给我打电话吗?”
端宝儿:“现在就打吧。”
——思绪太重,她竟然也学着祁宁,从电话感受对方的存在。
祁宁:“听到你们聊天不要紧吗?”
端宝儿:“不想听就算了。”
祁宁笑了,低头从微信上拨了语音,朝她招了招手,车很快地离去了。
端宝儿把手机和耳机一起揣在口袋里,目送祁宁开车离开,又转身回去。
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,但,总觉得这样就多了几分勇气。
在端灵芝面前袒露情绪的勇气。
端灵芝正抱着烘干的衣服,见她,十分惊讶。
端宝儿:“……我回来了,他说他一个人住出去就好。”
端灵芝笑,“……我没装很亮的灯,农场晚上很黑的。”
把手中的被褥放下,端灵芝去倒了两杯酒,一杯递给端宝儿,一杯留给自己。
端灵芝:“不过这里可以看星星……就像在老家那样,很亮的。”
提起老家,二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。
重逢的不真实感过去,就像退潮,留在海面上的是现实问题,比如当年的不告而别,比如与两个人都很亲近的人的离去。
端宝儿:“外婆快十年前走的,你知道吧?”
端灵芝:“我知道。”
逝者离去的太久,再提起时,只有消化过的事实,没有刻骨或激烈的悲伤,话语像水一般流淌。
二人坐在壁炉前,喝酒。
静了一会儿,端宝儿说:“……她走时没什么痛苦,我见到她时,她就已经在医院了,村里的人说是突然晕倒了,但没摔着。最后精神很好,和我说了一会儿话,没叫我好好学习,没说我以后怎么样,就盖着医院里的被子,说两天前和村里的陈翠芬打牌输了四十块,像往常那样骂骂咧咧了几句。再睡着后,就没有醒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