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菁觉得自己会这样想简直太恶心了。
她是z世代出生的,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。并且她是一个成熟的懂得明辨是非好坏的人,虽然她的二十岁生日都还要明年三月才会来,但是她却能表现得比她三十岁的同学还要成熟。
她一直如此,也向来如此。
她很早地上学,读少年班,跳过级,比同级的同学都小,却能做出远超他们的成绩。
她今年十九岁,读完大学,没有选择跳过硕士阶段,按部就班地读了研一。她没有让自己成为父母可以拿去炫耀的,名为“天才”的产品。她发信息告诉了她妈这件事,因为学费是她的钱,文菁觉得她有权知道自己花出去的钱得到了怎样的结果。
妈妈立刻一个越洋电话打过来,文菁皱着眉头接了。妈妈在电话那头问她为什么这样做,她说想这么做所以这样做了。妈妈沉默片刻,说“你太蠢了!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蠢货!?”随即挂断电话,并将这件事告诉了她爸。
文菁知道她爸当时正因为分公司的事住在新泽西。可即使她爸当时就在新泽西,甚至是住在哈德逊县,他也没有来纽约见她一面,跟她聊聊具体的利弊,甚至都没有像她妈一样问她为什么这么做。
仅仅一河之隔,她爸却是在电话里斥责她:“我对你太失望了!你以为你是什么天才吗?你什么都不是!你简直是我最失败的一项投资。”那时,文菁很平静地接受了父亲滔天的怒火。即使在很小的时候,她也不会哭,更不会闹,发生任何事,她都只会平静地接受。
可现在却发生了这样的事,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!
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!?她忍不住骂自己。无形之中,她也选择了做同样的事——因为一件事而否定自己全部的价值。
文菁发现这种落后的思想还是她在无意识中产生的。这是否表明她根本不像自己所认为那样呢?她对“自己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偏差”。怎么会这样,又为什么会这样?
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会恃才傲物的烂人吗。
文菁一声不吭,闻晓以为她是烧糊涂了,也没说什么。
“放我下来。”文菁再次开口。虽然没有之前那样剧烈的挣扎,但她的语气还是带着怒气。甚至将这话听成命令。
“你发烧了。”闻晓没动,不容置喙地继续抱着她。
“我想自己走。”
“你还能走吗?”
“能。”
这回闻晓终于没再继续跟她做对,他将文菁平稳地放回到地面上。
闻晓的脸在他弯腰时再次出现在文菁眼前。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,一些雨滴落在他的皮肤上,可嘴唇又因缺水和疲惫而有些干裂。他的瞳孔依旧很黑,像白日中的猫瞳那样圆而大,看不出他的情绪,但足以使他显得十分可怜。
文菁后悔了,她不想这样做。
闻晓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。
“闻晓。”
“嗯?”
“对不起。”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对他道歉。
“为什么突然道歉?”
文菁又不敢说了。她不想让他知道真相。
“就是觉得对不起你。”
闻晓停下来,牵住她冰凉的手,“你没有拖累我。”
两人的手一个赛一个的凉,根本不存在谁给谁传递温暖。
过了一会儿,他又说,“你不需要向我道歉。对我来说,你从来不是我的拖累。”
根本不是这件事啊……
文菁在他如日光的注视下无处可躲,只好点了点头,眼眶湿润。
两人在这条路上又走了一会儿,终于有一辆吉普车经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