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仙方才大哭过,鼻头眼睑红得显眼,眼睛里水色红血丝未散,一张俏脸上还留着哭过的痕迹。
与褚枭记忆中的她重合。
他过去不乏目睹她如此模样之时刻,可是过去她这般时看他的眼神中……不是尖锐的恨意就是缥缈的绝望,仿佛多看他一眼就让她的痛苦加重一分。
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,她眼里都是他,柔软的目光绞着他。
似乎……真的,真的不一样了。
时愉等了半晌,只看见面前人闪烁颤抖的眼神,她眼神又一软,脸上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。
他这么呆,那她心里仅剩的那点羞臊忸怩也没了。
褚枭正调整好呼吸,刚要颤声开口,谁知时愉突然对他伸出了双手,捧住了他的脸。
温热的手掌贴上冰凉的面具,掌缘和尾指触及到面具以下颈部的皮肤,带起一层微小的战栗。褚枭看见时愉欺身向自己贴近,她晶亮柔软的眸子在他眼前放大。
“你到底懂不懂,还要我说得更明白点吗?我只想让你好好的,一直在我身边,我每日每时都能看到你,无论你的容貌如何,无论你有没有用!我——”
那几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,可是盯着褚枭和刚才不一样的眸子时愉脑光一炸急急停止了,她敏锐地从他眼底捕捉到一丝隐秘的期待。
时愉眼睫一抖,话中不免染上狐疑:“你……”
顿了一瞬,她转眼眉眼一横,恶狠狠地呲牙道:
“我能说的就这么多,给你一夜的时间想明白,若还不懂便当我没说!”
话音一落,她转身似被恶灵撵一般跑掉。
*
时愉一路疾行,周遭事务完全顾不上,她只顾得上低头将自己烧烫了的脸颊掩住,即使是在视线差的黑夜中。
她放了狠话说给他一夜的时间,却已经心知肚明——他怕是已经懂了。
他分明就是在期待她继续说下去。
想到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“我喜欢你”,她更是臊得整个人要炸掉。
最糟糕的是,这个时候她目光触及到了自己床上的一小团布偶,更是引起了她上一次羞臊的回忆。
她修炼天赋极低,在生命的前一百年,常因为弱小无靠山被人欺负,夜里也要时刻防备,直到遇见苟婆才有所好转。
但即使日子安稳下来了,夜间提心吊胆不敢入睡的梦魇还是将她困住,苟婆嘴上骂她,却放任她夜夜抱着她睡,她这才慢慢好起来。
只是后来,苟婆走了……只有这个布偶陪着她。
布偶陪伴她的时间长了,也有了灵性,她干脆用自己的炼器术将布偶变成了一个专门来让她安寝的法宝,让这布偶在夜间她梦魇意识不清时自发变成另她心安之物。
不过她四处游历的那段日子让她成长不少,渐渐便不需要抱着布偶也能睡着了,她就将布偶化作珠子,每晚放在枕下,白日里收进储物吊坠里。
而此时时愉看见它,想起的是她与褚枭到梵清境的第一个早晨,也是他们二人假扮夫妻不得不宿在同一个房间的第一夜。
那晚她褚枭作怪,使得她心浮气躁地强制性入睡,习惯性地将珠子压在枕头下面,艰难睡着,醒时却觉得神清气爽。然而她一看手边,差点被吓死。
布偶横在她身边,周身呈现出一个虚虚的人形轮廓,赫然是此时与她共处一室之人的样子。
于是她爆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,手快得在空中划出一道虚影,将人偶连带着虚影变回了珠子,然后又顺手摸到搭在一边的外衣将珠子死死团住。
记得她那时还在惊魂未定地碎碎念着“错觉哈哈,一定是错觉,要么就是珠子失灵出问题了……”,谁知乘黄就趁她分神将外衣扯走,随之不见的还有珠子。
她那时只是想,这珠子本就出毛病了,若是突然失控又显了人形那就完了!
于是她便急忙去追,然后的然后,场面更是继续失控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