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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2章 送命题（第1页）

凌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仿佛要将养心殿内那混合着墨香与龙涎香的沉重空气都吸入肺中，半晌，他才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口吻说道：

“若必须以眼下这般残破局面，去解决北疆之患，臣以为，唯有不惜代价，以四十万北疆儿郎与拓跋桀的六十万南征军拼命，以必死的决心将敌军重创，唯有如此，方能为大周，勉强换来十年喘息之机！”

此言一出，就连身为九五之尊、见惯生死的皇帝，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，瞳孔微微收缩。

四十万边军。。。。。。

风在冰湖上呜咽，如远古的号角吹过无垠雪原。沈昭立于湖畔，脚下是尚未完全冻结的冰层，裂纹如蛛网般向四面蔓延。他蹲下身，伸手触碰那幽深的蓝黑色冰面，寒气刺骨，仿佛能冻住人的魂魄。身后，林骁正指挥众人搭建临时营帐，阿箬则带着几个懂医理的队员翻检药材，防备高原寒症。

“这冰撑不住人。”老石匠从湖边探查归来，胡子结满霜花，“厚度不足三尺，且底下暗流涌动，稍有震动便会崩塌。”

沈昭点头，目光却未离开湖面。“所以不能靠冰。我们要造一座桥??不是浮在冰上，而是穿行于冰下。”

众人一怔。

“冰下桥？”林骁皱眉，“你是说……让桥体嵌入冰层之间，借冰势承重？”

“正是。”沈昭站起身，从怀中取出一张新绘草图，“冰湖最深处不过十五丈，若以赤胶砖为基，在湖底筑起十二墩台，再用铁缆横贯其上，外部覆以厚冰加固，便可形成‘夹心’结构。冰既是屏障，也是支撑。待冬去春来，表层冰融，桥体仍稳如磐石。”

阿箬默默接过图纸细看，片刻后道：“可行。但施工极险??湖底缺氧，凿基时极易窒息；铁缆需在零下二十度拉伸定型，稍有偏差便前功尽弃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沈昭望着远处雪山倒影，“可每年都有牧民为赶集、迁徙坠湖而亡。去年冬天，仅一个部落就死了十七口人，最小的才六岁。他们没有选择，就像当年戈壁里的商队。”

营地陷入沉默。风卷着雪粒打在帐篷上，噼啪作响。

次日清晨，沈昭下令开工。第一项任务是探明湖底地形。五名北狄猎手自告奋勇，穿上羊皮防水衣，腰系绳索潜入冰窟。水下漆黑一片，仅有手中火把微光映出浮动的泥沙。三人因缺氧提前被拉回，面色青紫；第四人勉强完成测绘，带回一块刻有古纹的石板??上面竟是一幅简易桥梁构造图，与沈昭所思惊人相似。

“这不是巧合。”程砚的信使恰在此时赶到，带来一封密件，“你在长安的旧部查到了档案：百年前，吐蕃大匠师桑格曾提议修建‘冰渊廊桥’，被赞普以‘逆天而行’为由斩首示众。此图，或是他门徒偷偷留下的遗稿。”

沈昭摩挲着石板上的刻痕，低声念道：“行者畏寒，不如赠暖；惧死者悲，不如先筑生路。”他闭眼良久，再睁眼时已决然，“我们替他完成。”

工程全面展开。白天，队伍在冰面钻孔，用火烤与铁锥交替破冰，开凿十二个直径两丈的竖井直达湖底；夜晚，锻工们围在篝火旁，将青海特产的黑锰铁反复淬炼，制成高强度铁缆。阿箬亲自监制药汤，每日熬煮驱寒活血的“九阳参苓膏”，分发给每位工人。她的手指也被冻伤溃烂，却始终不肯歇息。

第七日，首座墩台奠基。沈昭亲自下到湖底，在泥浆中砌入第一块赤胶砖。冰冷刺骨，呼吸困难，但他坚持了整整两个时辰，直到砖基稳固成型。上来时嘴唇发乌，几乎昏厥，却被他硬撑着走到每一口竖井前鼓舞士气。

“我们不是在修桥，”他在风雪中高声道，“我们在改命！改那些被风雪写死的命运！”

话音落下，全队齐声应和，声浪震得冰层嗡鸣。

然而危险如期而至。

第三轮墩台即将封顶时，一场突如其来的地裂摧毁了三号井架。两名工匠坠入深水，一人当场溺亡，另一人靠绳索勉强救回，却已昏迷不醒。更糟的是，连日低温导致铁缆收缩过度，原本精确计算的长度竟短了七寸，无法对接。

“差之毫厘，全盘皆毁。”老石匠颓然坐地，“除非重新熔铸，否则桥体受力不均，通车之日便是崩塌之时。”

沈昭盯着铁缆沉思良久，忽然问阿箬：“你箱子里，还有多少好铁？”

阿箬一愣，随即明白他的意思：“最后八斤，是我留着做父亲墓碑的。”

“借我三天。”沈昭轻声说，“等桥通了，我陪你回陇西，亲手为你爹立碑。”

阿箬凝视他许久，终是打开铁箱，将那几块泛着幽蓝光泽的陨铁递出。“这是我爹一生最得意的作品材料，他说只有真正值得的事，才配用它。”

当晚，沈昭亲自主持熔炉。他们在避风谷搭起双层火灶，以牛粪、干柴与硝石混合助燃，温度终于突破寻常极限。当陨铁与黑锰铁交融成液，沈昭执勺倒入特制模具，口中默念《锻器要诀》残篇中的秘法：“铁魂不灭，百炼归心；以血饲火，以志铸形。”

浇铸持续一夜。黎明时分，新缆出炉??通体乌黑，表面隐现星斑纹路，坚韧程度远超预期。

就在众人准备复工之际，东南方雪原突现异象：十余匹瘦马拖着雪橇疾驰而来，旗帜残破，riders身披兽皮，脸上画着诡异图腾。为首者跃下雪橇，竟是位年逾六旬的老妇，手持骨杖，目光如鹰。

“你们惊扰了冰湖之灵！”她嘶声喊道，“此地乃神域，凡人建桥，必遭天谴！”

林骁立刻布防，弓箭手列阵。沈昭却挥手制止，独自迎上前去。

“老人家，我是沈昭，守路人。请问您是哪一部族？”

“我是达瓦部落的祭司。”老妇冷视着他，“百年来，我们向冰湖献祭牛羊，祈求平安渡湖。你们却要把它变成石头，让神怒降临！”

沈昭平静道：“去年冬天，贵部有三位孩童坠湖身亡，对吗？他们的名字是央金、扎西、梅朵，葬在东岸柳树下。”

老妇浑身一颤。

“我去看过他们的坟。”沈昭继续说，“柳枝折断，坟头无碑。你们无力立碑，因为每一块石头都要用来压帐篷，防风雪。我不是来冒犯神灵的，我是来救人??包括你们的孩子。”

人群骚动起来。随祭司同来的牧民中有母亲掩面哭泣。

沈昭转身指向工地：“这座桥建成后，不再需要祭品，也不再有人死去。你们可以安心往来，交易皮毛、盐巴、药材。我可以保证，桥头第一座驿站，专供达瓦部落使用，免税十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