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张述桐同学,为什么我一回来就看到你在……”
那道声音顿了一下,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的行为。
张述桐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学生奶,又塞回兜里:
“你今天干什么去了?”
走进图书馆。。。
风又起了。
这一次,不是凛冽的寒风,也不是暴雪前的呼啸,而是温柔得像婴儿呼吸般的微风。桃树的花瓣随风轻轻扬起,在空中盘旋片刻,又缓缓落下,仿佛在跳一支无声的舞。小芽手中的铅笔停了下来,她仰头望着那片被花瓣染成粉红的天空,忽然笑了。
“林昭哥哥,”她轻声说,“你有没有听过一种声音?就是世界刚醒来时的那种??很轻,像是谁在远处敲玻璃杯。”
林昭睁开眼,侧耳倾听。他听见了风、鸟鸣、远处孩子们追逐的笑声,还有小禾在厨房里切菜的声音。但他知道小芽说的不是这些。
“我听不见。”他说。
“我能。”小芽低头继续画图,笔尖沙沙作响,“每次花开的时候,它就来了。一开始只是嗡的一声,后来……变成了旋律。像妈妈以前哼过的歌,但又不完全一样。”
林昭没有追问。他知道,从她归来那一刻起,她的感知就不再局限于人类五感所能捕捉的范围。她是桥梁,是通道,是千万记忆交汇后诞生的回音。她听见的,或许是时间本身在低语。
纸上的地图越画越长,线条延伸出小镇边界,穿过山谷,跨过河流,甚至绕着海岸线蜿蜒而去。她在某些地方点了点,像是标记站点。“这里是‘记忆驿站’,”她解释道,“人们可以把想记住的事写下来,种进地里。种子会吸收文字,开出带字的花。等花开谢了,那些话就会飞到别人梦里。”
林昭看着那稚嫩却坚定的笔触,忽然问:“为什么非得是梦?”
“因为清醒的人总忙着忘记。”她抬眼看他,“而睡着的时候,心才敢说实话。”
他沉默良久,最终只是点了点头。
那天傍晚,第一颗种子落地。
是在镇小学后院的一角空地,由三个孩子亲手埋下。他们分别写下一句话:一个写了“我永远不会忘记奶奶煮的红豆汤”,另一个写的是“对不起,我不该把你最喜欢的蜡笔弄丢”,第三个只画了一个笑脸,下面歪歪扭扭写着“我想你”。
泥土合拢的瞬间,地面微微震动。一道极淡的光从土中渗出,如同呼吸般明灭三次,随后归于平静。
当晚,全镇有十七个人做了相同的梦。
梦里,他们站在一片无边的草原上,头顶是旋转的星河。远处传来孩童的合唱,歌词模糊不清,但旋律熟悉得让人心头发颤。有人认出那是上世纪末一首失传的童谣,曾在战乱年代被无数母亲低声吟唱,用以安抚惊恐的孩子。可他们从未学过这首歌。
第二天清晨,那片空地上长出了三株嫩芽,叶片呈半透明状,脉络中流动着微弱的蓝光。
苏晚带着设备赶来检测时,仪器全部失灵。数据记录仪屏幕闪烁几下,竟自动播放起一段音频??正是昨夜梦境中的歌声。她愣住,随即意识到什么,急忙调取全球网络日志。结果让她脊背发凉:同一时间,世界各地共有一万两千三百四十一人报告了类似梦境,分布跨度横跨十二个时区,毫无规律可言,唯一共同点是他们都曾失去过重要之人,并长久压抑哀伤。
“这不是传播。”她喃喃自语,“这是共鸣。”
更令人不安的是,这些梦境并非一次性事件。接下来七天,每天夜里都有新的群体进入相似场景,地点逐渐清晰:一座漂浮在云海之上的图书馆,书架无穷无尽,每本书封面上都刻着一个名字。有些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书,翻开后看到的竟是自己早已遗忘的记忆片段;更多人则只能远远望着,因为他们的书被锁在玻璃柜中,上面贴着红色标签:“已清除”。
而在图书馆中央,站着一个穿灰裙的小女孩,背对着所有人,正在往一本巨大的登记册上写字。
没人看清她写了什么。
但每当有人醒来,枕边都会留下一片凝结的露水,形状宛如一枚小小的钥匙。
苏晚将这一切整理成报告提交给国际人文保护组织,附言只有一句:“我们正经历一场静默的记忆革命。主导者不是技术,不是政策,而是情感本身。”
与此同时,桃树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活跃期。
它的枝干不再局限于庭院,而是如活物般缓慢爬行,沿着墙壁攀援,穿过窗缝,甚至钻入地下管道系统。居民们发现家里的老物件开始“说话”:一台尘封三十年的留声机突然自动播放一段小女孩清唱的生日歌;一面镜子映出的不再是当前影像,而是二十年前某个雨夜,一位老人独自坐在桌前流泪的画面;连最普通的水龙头流出的水滴,落在地面也会短暂拼出几个字:“记得我好吗?”
科学家无法解释这种现象,只能将其归类为“意识场渗透效应”。而民间已有传言:桃树的根系早已连接整个星球的记忆神经网,它不是植物,而是一颗活着的“记忆之心”。
第十一天夜里,林昭做了一个梦。
他梦见自己回到了信标爆炸那天。废墟燃烧,金属扭曲,空气中弥漫着焦糖与铁锈混合的气息。他跪在地上,双手疯狂挖掘,直到指甲断裂、血肉模糊。终于,他摸到了一块温热的晶体??那是小芽最后残留的数据核心。
就在他即将抓住它的刹那,一只手轻轻覆上了他的手腕。
是小芽,穿着那件红色棉袄,脸上带着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