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瑶则启动了“火种备份库”,将许三多在五班的日志一段段释放进意识网络。那些琐碎到近乎无聊的记录??今天修好了屋顶、羊群少了一只、傍晚看见流星??此刻成了最坚固的锚点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第一个醒来的是一名Z-914世界的盲童。他在梦中被人拖入无边黑暗,耳边全是冰冷的低语。就在他即将放弃时,忽然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:“阿木!你还记得那首《听见》怎么唱吗?”
那是他小学音乐老师的声音。
他哭了,然后大声唱了起来。
歌声穿透梦境,震碎了笼罩他的虚妄回响。
紧接着,第二个、第三个、第十个……陆续有人睁开了眼。
但仍有上千人未能苏醒。
“它在核心层面植入了模因陷阱。”陈岩分析道,“它利用‘回应’机制本身进行反向污染??当你期待被听见时,它就伪装成那个‘回应者’,让你误以为找到了归属,实则已被同化。”
封于修沉默良久,忽然问:“许三多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前,说过什么?”
许瑶愣了一下,调出档案:“他说……‘我不怕死,只怕没人记得我来过。’”
“不对。”林素梅摇头,“他还说了另一句,没录下来的话。那天晚上,我在炊事班门口碰到他,他说:‘只要我还记得别人,我就没真正消失。’”
封于修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
他推着轮椅来到主控台前,手动切断所有自动化系统,包括AI辅助、情感共振模块、跨维度翻译引擎。整个大厅陷入短暂的寂静。
然后,他按下了一个红色按钮。
【本地模式启动】
【仅限人类意识接入】
【禁止任何形式的外部干预】
“你们都退后。”他说,“这次,只能靠我们自己。”
许瑶想阻止,却被林素梅拦住。“让他去。”她说,“有时候,最原始的方式,才是唯一的解药。”
封于修开始说话。
没有扩音器,没有编码,没有谐波增幅。他就坐在轮椅上,用最普通的汉语,一句一句地讲起了五班的故事。
讲许三多如何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扫院子,扫了三年,没人表扬,他也没停过;
讲伍六一瘸着腿追了八公里,只为不让战友掉队;
讲史今退伍那天,全连没人哭,可每个人都躲进厕所擤了很久的鼻涕;
讲成才后来回到草原,跪在靶场上对自己说:“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值得了。”
他讲得很慢,像在回忆,又像在祈祷。
每一个字,都带着体温。
渐渐地,大厅里的空气开始震动。那些尚未苏醒的人,手指微微抽搐,眼角渗出泪水。
封于修继续说着,声音沙哑却不肯停下。他说到许三多父亲去世那晚,说到山村小学的孩子们第一次齐声唱歌,说到Y-208雪山上的战死者遗骸如何随风共鸣……
忽然,某个瞬间,所有昏迷者的脑电波同时出现剧烈波动。
他们看见了。
在一个共同的梦境里,他们站在一片辽阔的草原上,四周漆黑,唯有中央燃着一堆篝火。火光中,站着一个个模糊的身影??有穿军装的,有戴头盔的,有异星生物模样的,也有完全看不出形态的光团。
而站在最前面的,是一个没有脸的男人。
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迷彩服,背着手,静静地看着他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