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抬起手,指尖凝聚一点幽光??那是从碑岛核心提取的最后一段记忆:关于那位百年前的大引路者,如何在知晓真相后选择掩盖,只因她深爱这个世界,不愿它因残酷过往而崩溃。她并非懦弱,而是太过仁慈。
这段影像缓缓飞向马尔科斯。
他本能地抗拒,可当画面触及眉心,他的表情变了。他看见那位女术士独自坐在祭坛前,泪水滑过脸颊,手中握着记载种族灭绝的卷轴,最终轻轻吹熄烛火,将其封存。
“原来……她是为了保护我们才撒谎?”马尔科斯喃喃。
“而现在,”卡西尔说,“轮到我们做出不同的选择了。”
缄默舰队缓缓退去,未再攻击。或许有人仍在仇恨,但仍有不少人带回了那段记忆,带回了那份痛觉。
风波暂歇,但两人皆知,这只是开端。
归途中,影裔发现卡西尔的呼吸变得极浅,有时整整一日不说一字,只是静坐凝望远方。她问是否不适,卡西尔摇头:“我只是在听。现在全世界的‘未说出的话’都在向我涌来。有人想道歉却不知对象,有人想告白却已阴阳两隔,还有孩子梦见已故祖母whisperinginalanguagenooneelseremembers……”
“你能承受吗?”影裔握住她的手,冰冷如石。
“不一定能。”她微笑,“但我不必独自承受。你还在听,对吧?”
影裔点头,眼眶发热。
回到灰塔时,已是春初。心语之树已高耸入云,枝干分叉处生长出类似耳朵形状的嫩芽,微风吹过便会轻轻翕动,仿佛真能在风里捕捉言语。第三朵黑花始终未谢,花瓣边缘偶尔滴落墨汁般的露水,落地即成文字,记载着某位流浪诗人遗失的诗句,或某个小国公主临刑前写给母亲的信。
她们休整月余,各地消息不断传来:
西部矿区爆发罢工,工人举着复原的契约文书要求赔偿;东部教会内部出现分裂,年轻神职人员公开质疑圣典中对异教徒的描述;更有偏远部落派出使者,携带古老鼓语前来寻求对话,声称他们世代守护一段“关于最初之死”的口述史诗。
卡西尔逐一回应。她不再亲赴现场,而是通过心语之树传递共鸣,引导当地人自行挖掘真相、组织集会、建立“言堂”??一种新型公共空间,人们可在其中安全表达创伤与诉求,由经过训练的“倾听者”记录并归档。
然而,平静之下暗流汹涌。
某夜,影裔巡视塔周结界,忽觉地面微颤。循迹至后山岩穴,竟发现一群蒙面人正在凿刻新的碑文,内容竟是篡改版的“碑岛事件”:宣称卡西尔窃取禁忌知识,引发天地异变,导致多地孩童突发失语症。
她正欲现身制止,却被一道熟悉气息拦住。
“让他们刻。”卡西尔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,目光平静,“谎言也是历史的一部分。只要人们还能读、还能辨、还能争论??就说明语言仍未死去。”
“可他们会抹黑你!”
“那就让我被误解吧。”她轻抚岩壁,“比起无人提及,我宁愿被人争论。沉默才是真正的终结。”
数日后,南方传来急讯:净言盟残部联合数个保守贵族,发动“清源行动”,在三座城市同时焚烧心语幼苗,并以铁钳夹舌惩罚传播“异史”的平民。更令人震惊的是,他们找到了一名自称“真卡西尔”的女子,容貌酷似,且能模仿金银双瞳,四处宣称真正的卡西尔已被记忆吞噬,如今行走世间的是“残片集合体”。
影裔怒极,欲南下平乱。
卡西尔却拉住她:“真假之争,不在外表,而在能否听见。”
她取出一枚由噤铁匕首熔铸的铭牌,轻轻抛入风中。铭牌飞越千里,最终落在那伪冒者脚前。当众人围观时,铭牌突然发光,映出洛肯被捕当日的场景??真正卡西尔面对昔日师兄,眼中只有悲悯,而非审判。
围观者沉默良久。
有人转身离去。
有人跪下叩首。
那假冒女子怔立原地,最终撕下面具,哽咽道:“我只是……想活得像个人。他们答应给我钱,让我假装英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