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猛地抬手:“你不能碰它!一旦阴铃彻底破碎,百年来压制的怨念、谎言、仇恨都会爆发!整个东岭将陷入狂语之灾!”
“那就让它爆发。”她说,“痛过了,才懂得珍惜平静。捂着伤口不拆线,只会让腐肉越烂越深。今日之灾,是昨日之果。我们躲不掉,也不该躲。”
她伸手握住阴铃。
刹那间,万千声音涌入脑海??
有母亲临终前唤儿的名字,却被儿子否认听过;
有丈夫指着妻子的遗照问:“这人是谁?”;
有少年怒吼:“我说的是真话!为什么没人信!”;
也有无数人在黑暗中低语:“我记得……我记得……别让我忘……”
文字之心轰然燃烧起来,蓝焰顺着她的手臂蔓延至全身。她没有惨叫,只是咬紧牙关,任火焰焚尽旧伤与怯懦。
“我要问。”她大声说,声音穿透九重塔楼,直冲云霄,“为什么我们要忘记?为什么真相必须藏在井底?为什么一个人说出心里的话,就要被当成疯子?”
每一句“为什么”,都像是敲击在天地之间的钟声。
第一声,阴铃出现裂痕;
第二声,黑雾开始溃散;
第三声,整座噤楼剧烈震动,塔身浮现无数古老铭文,竟是百年前述者们以血书写的《问录》残篇!
老人踉跄后退,面具彻底碎裂。他看着自己的双手??这双曾签署过无数封禁令的手,此刻竟在颤抖。
“你真的以为……我能阻止你?”他苦笑,“其实……我等这一天,已经等了很久。”
他忽然盘膝坐下,双手合十,口中不再念诵《净言律》,而是换成了早已失传的《守言誓》:
>“吾以身为界,护一方静土;
>吾以心为锁,镇万语洪流;
>若有来者叩门,愿舍此身,化桥引渡。”
话音落下,他整个人开始褪色,皮肤变得透明,骨骼化作灰白光影。他用自己的魂魄,为阴铃设下最后一道封印缓冲??不是为了阻止她,而是为了给这片大地一个喘息的机会。
“去吧。”他闭上眼,“把火种带下去。但记住……言语之力,既可照亮深渊,也能焚尽人间。你要学会的,不只是让人说话,更是教他们??如何好好说话。”
盲女泪流满面,深深一拜。
然后,她用力一扯??
阴铃断裂!
轰!!!
一道蓝色光柱冲天而起,撕裂铅云,直贯星河。整座噤楼在光芒中寸寸瓦解,石块升空,化作粉末,又随风飘散。九层高塔,百年禁制,就此湮灭。
与此同时,远在千里之外的山谷、城镇、村落中,异象频生??
枯死的忆言藤根部渗出晶莹露珠,嫩芽破土而出;
孩童突然从梦中惊醒,喊出多年未提的祖母名字;
一位老农抚摸着犁头喃喃自语:“我想起来了……那年大旱,是我们自己烧了粮仓嫁祸朝廷……”;
更有无数人胸口发热,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??那是被压抑太久的记忆与良知,正一点点回归血肉。
而在东岭最北端的一处荒原上,一只蓝羽乌鸦落在断碑旁,轻轻啄动泥土。不多时,一截焦黑的笛管被刨了出来。乌鸦用喙衔起,振翅飞向远方。
七日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