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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盘身（第2页）

>‘总有一天，我们会抵达真理的彼岸。’

>真相不在终点，而在每一次撕裂伪装的痛楚之中。

>因此，请继续痛下去。

>若有一天你不痛了，也许不是解脱，而是麻木。”

此文一出，各地疑塾纷纷抄录传诵。但也有人怒斥其“煽动不安”“否定希望”。理安城议会甚至提案将其列为禁文，幸而“双城约法”尚存，最终仅定为“争议文献”，允许公开辩论。

风波未平，西漠传来惊人变故。

昔日“真醒派”领袖并未死于风沙，而是于沙漠深处建起一座“默庐”??全由白骨与碎陶筑成，不立碑，不刻字，每日只做一事：跪坐诵读一本空白之书。传闻他已悟透“焚书之罪”，遂以余生偿还。

可就在某个黄昏，一群青年闯入默庐，手持火把，怒斥其“背叛觉醒”。

“你曾说要砸碎一切旧枷锁！”为首者吼道，“如今却在这里装神弄鬼？你是不是害怕真正的自由？”

老人缓缓抬头，脸上沟壑纵横，眼中却清明如泉。

他不开口，只将手中空白书卷递出。

青年冷笑：“装深沉？连字都不写，也配谈觉悟？”

老人依旧沉默，只是轻轻翻开第一页。

风起，沙舞，书页无字，却映出万千影像??那是历代被焚之书的残魂：有农夫手抄的《税弊录》，有女子私撰的《女诫反述》，有孩童涂鸦的“如果太阳是假的怎么办？”……一页页翻过，全是未曾留存于世的思想碎片，皆因“不合规矩”而遭销毁。

青年们怔住，火把渐熄。

老人终于开口，声如枯枝摩擦：“你们烧的是祠堂，我烧的是执念。你们破的是旧规，我破的是‘必须破’的执迷。若觉醒只是复制暴力，那我们与律主有何不同？”

说完，他合上书，起身走入沙暴之中，身影渐渺，终不可见。

此事传开，西漠兴起“空册运动”??无数人开始收集残篇断简，或将空白纸张供奉于家堂，象征对未知思想的敬畏。更有诗人写道：“最勇敢的书写，是承认有些话永远无法写出。”

而在启明院旧址，阿蘅独自伫立碑林之间。

三百六十七块玉简如今只剩三块仍在发光，其余皆黯淡如朽木。她知道，这不是力量衰竭，而是世人已不再需要“指引”。真正的觉醒，从来不是靠某个人点亮火炬，而是每个人心中都燃起了微光。

但她亦察觉异常。

每月朔夜，碑林中央总会浮现一行新字，非金非墨，似由霜凝成：

>“你还记得第一个问题吗？”

起初她不解，直到某夜梦回童年??那时她尚是族中小婢，因偷看禁书被罚跪祠堂。寒夜里，她望着香炉升起的烟，第一次问出口：“为什么女人不能修行？”

那一问，改变了她的一生。

醒来后，她泪流满面。

翌日，她做了一件震惊天下之事：亲手拆毁启明院最后一道结界，放任风雨侵蚀碑石，并公告四方：“从此以后，再无‘正统’。谁都可以来这里刻字，只要他真心发问。”

消息传出，万人奔赴。

有人刻：“我爱的人不爱我，这是命运还是制度？”

有人刻：“如果善行带来灾难，还要行善吗？”

还有孩子歪歪扭扭写下：“为什么星星不会掉下来？”

碑林成了万言之野，杂乱无章，却生机勃勃。

可就在这片喧腾之中，一块新立的石碑悄然浮现，通体漆黑，表面光滑如镜。它不属于任何人，也不回应任何触摸。每当有人靠近，镜面便会映出其内心最深处的恐惧??不是死亡，不是孤独，而是**被遗忘**。

一个曾在南荒讲学的老儒深夜至此，望镜良久，最终提刀划破手掌，以血书二字：“我在。”